佩恩( Edward Paine )於一九一九年十二月十四日出生美國加州,一九三九至一九四二年初從事大眾傳播事業,一度在好萊塢的 CBS 工作。一九四二年三月入伍美國空軍,接受空軍預備軍官及空軍情報的訓練,結訓後派駐中國戰區;初為情報員,繼而為執行員,軍階晉升至少校。 駐外期間共兩年半,大戰末期由海外調回美國。一九四六年退役後轉而服務於聯合國救濟復健總署(以下簡稱總署), 為總署分析經濟情況及撰寫報告,返回中國工作,前後一年多,其中有一年時間駐在台灣,正是二二八事件發生之前及事變期間,一九四七年五月離開總署。
二二八事件發生時, 總署的法籍主管正在上海出差,由佩恩代理之主管任務,那時他才二十七歲,是總署內最年輕的。當時總署人員宿舍在北投,辦公室在台北市區, 事變發生後總署工作無法進行,為安全計,大部份人員住在山上。 佩恩那時與柯氏( George Kerr )同住在中山北路上一些外國傳教士的房子,他每日往返市區與宿舍之間。 事變之初,衛兵向手無寸鐵的請願群眾開槍,造成省府廣場上軍民對峙。佩恩在附近聽到槍聲,駕著吉普車前往一探究竟, 看到有人受擊倒在地上(共六人),他驅車直入廣場,無懼於群集的武裝衛兵,救助兩名受傷者(其他四名已死亡)。柯氏所著《被出賣的台灣》一書中,曾描述這段見義勇為的故事。 佩恩多年後回憶此事,仍責政府如此槍殺請願者,罪大惡極,充滿「是可忍,孰子可忍」之慨;至於自己當時的作為,只稱是自然的反應而已。
後來由中國調來的大批援軍登陸之後,他目睹「國軍」以機關槍瘋狂掃射無辜百姓,不僅街道遺體滿地,而且河中浮屍無數。有一次他從北投返台北時,正好跟在一軍車後面,那軍車上架著機關槍,沿途掃射。 後來軍車轉入一岔途,但旋又由岔途的另一端出現在他後面,子彈從他頭上飛過,逼得他一路側身低頭開著他的吉普車,才免中彈。
佩恩於一九四六年四月扺台, 他因工作所需,對台灣歷史、資源、及二次大戰後的社會、經濟情況有深刻的了解。也因此,他極為痛恨國民黨接收台灣後, 陳儀及其手下在台灣的橫搶直奪,使一個在短期內可以復健的台灣經濟,被摧毀成一片癱瘓,民不聊生。在事變之前,他便已義不容辭地將國民黨政府的腐敗無能, 以及中國官員視台灣為戰利品,待台灣人如屬下臣民的實情,轉告美國有關單位。
一九四七年四月返美之後至一九四九年二月, 佩恩自動自發地向報刊與民意代表,投書數以百計;並應地方社團邀請,發表演說,闡述台灣的真實情況。 他風塵僕僕,來往美國東、西岸十次之多,到紐約、華盛頓,苦口婆心,告訴國會議員、政府官員,中國政府的殘暴及對台灣人民的蹂躝,並指出中國政府佔有台灣,執法無據。 (按:對日和約是一九五一年才在舊金山簽訂的,日本放棄對台、澎的一切權利,但和約中並沒有註明台、澎主權的歸屬。)他呼籲美國政府,停止對國民黨援助,並極力支持二二八事變中台灣人所提的要求:將台灣納入聯合國託管區或暫由美國託管。
佩恩在台灣工作一年,很是欣賞台灣地域的富美,也佩服台灣人民性格的優良(台灣人在二二八事件中沒有趁機打劫,而且充分表現自治的能力)。目睹台灣人在二二八事件中無辜受害,他基於人道立場, 挺身為台灣人打抱不平。 同時,他身為美國公民,由於羅斯福總統在一九四三年開羅會議中**,將台灣送給蔣介石,從而使蔣政權得以美國裝配的軍隊屠殺台灣人,使他覺得美國對台灣應負道義責任。他到處奔走,竭盡個人財力,為的是將國民黨以特務組織治台的真面目公諸於世。 希望台灣不至於在對日和約中被正式的拱手送給中國。
基於同一理由, 佩恩於一九四八年時與柯氏合作著書,要將他們在台灣的經驗寫出。當時柯氏已取得美國-著名出版社的預支,但後來柯氏改變主意,將預支退回。原因據說是柯氏當時認識很多美國外交部高級官員,以為利用私人關係可以為台灣出力,比著書讓外交部難堪,更為有效; 佩恩因此氣憤地與柯氏分手。
一九六四年柯氏以大學教授必需有著作為由, 徵求佩恩同意,要求採用他整理出來的資料。雖然他覺得出書良機已經錯失,但仍然同意柯氏之求。《被出賣的台灣》一書延遲了十多年,才於一九六五年問世。 出版商將英文版權賣給國民黨, 所以 "Formosa Betrayed" 只出了一版,直到一九九二年柯氏在夏威夷去世後,才由在美的台灣出版社再度於同年印行,漢文版則早於一九七三年問世。 那本書果真於一九四九年韓戰爆發前出版,不知會有什麼影響?
佩恩為台灣人毫無私心地奉獻自己, 一九四九年二月之後,由於經濟不允許,才結束他為台灣的奔波。他後來長年在海外工作(阿爾及利亞、沙烏地阿拉伯等地),仍然沒有忘記台灣,返美退休後,家中張掛的是台灣風景畫及很多在台時收購的物品。最難忘的是他為我們保存了這一歷史證物* ,這本夾有平頭子彈的醫學書,證實當年蔣介石統領下的「國軍」確實曾使用這種非法的子彈,殘害台灣百姓。
佩恩一向不喜標榜自己,但我們知道有這麼一位外國人士如此關心台灣,如此為台灣出力。 相形之下,我們應該對自己的前途更關心,更盡力才是。我們追溯既往,是要記取歷史的教訓與啟示:台灣的前途終究還是要由認同台灣的人自己走出來。我們紀念二二八事件,要回顧、省察台灣人與中國人的歷史因緣, 從而醒悟、認定自己,是有別於中國人的多一族群。果能如此自覺,大家才能同心協力為民主獨立的台灣勇敢打拼,才不負佩恩的一番苦心,也才能確保台灣永遠不再被出賣!
**根據在美台灣同鄉的深入研究,開羅會議後並無所謂的「開羅宣言」 而只有一份無與會者簽署的「新聞公報」,毫無法律約束力。
* 這本書和子彈本年二月廿八日起將陳列於台北市二二八紀念館。
http://www.wufi.org.tw/taiwan/painec.ht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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